悲伤的寒鸦

西班牙电影《饲养乌鸦》是我喜欢的导演卡洛斯绍拉的作品，没想到他不拍弗朗明哥的时候能如此吊诡。据说如果你饲养一只乌鸦，那到头换来的是它把你啄瞎。8岁的安娜(安娜·托伦特饰)就是片中喻指的小乌鸦，在父母双亡后，被姨妈领养，她却在某一个夜晚把毒药放进了姨妈的牛奶杯里。8岁的安娜的气质独一无二，澄澈的眼睛好像无人之境的冰雪，笑起来像天使，安静时又霜寒凛冽。她不像她的姐妹一般懵懂天真顽皮嗜睡，她总是很清醒，所以总是看到真相，父亲的偷情，母亲被抑郁和病痛折磨，姨妈同父亲的情人在沙发上拥吻，她无法阻止成人世界的罅隙阴暗笼罩进自己的童年，这使她的内在思索早已穿越年龄，甚至穿越了整个人生站到了终点的死亡线上，她仿佛看到自己从高楼坠下。于是她理解终日困在轮椅上的祖母，祖母永远笑意盈盈却在望着满墙的旧照片中昔日自己的婚纱照，眼泛泪光。安娜总是看见去世的妈妈走过来，和她开玩笑，给她讲故事，为她弹钢琴，温柔如烛光的往昔交织于冰冷惨淡的现实，她和姐妹们玩过家家，披上宽大的睡袍，蓝色眼影，胭脂抹上粉颊，套上姨妈的假发，慵懒涣散的主妇神态如此历历，早熟的灵魂在幼嫩的身体里快速拔节，使她又纯净又成熟又善良又冰冷，却又让人觉得天衣无缝，无比自然。彼时的安娜就像她哼唱起来的那首歌词悲伤而节奏轻快的歌曲，她原本只是妈妈身边的幼弱雏鸟却悲伤得长成了一只乌鸦，一次次拿出毒药，想用死亡帮助奶奶解脱，惩罚有罪的父亲和姨妈。据说影片映射的政治喻意颇显，但我只是难忘安娜唱起Porquetevas的落寞，以及她在妈妈纤指轻弹的半首钢琴曲里入睡的餍足时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