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么大胆的节目，还是头一次见

转载自《南风窗》作者|滕三水夏天夜晚的长沙街头热气喧腾，加上路人的热情，大概可以飙升至40°。龚孟第一次登台演出，选了偶像萧敬腾的歌——《阿飞的小蝴蝶》。他是梦里花落乐队的主唱，本职工作是厨师，队里的贝斯手是电梯检修员康康，键盘手是音乐博主谷谷，节奏吉他加制作人是影视后期编辑铁铁，她也是龚孟的女朋友。龚孟唱到“陪我直到永远”戛然而止，脑袋一片空白，愣在原地。萧敬腾仿佛是凭空冒出来一般，一下子冲到他眼前问“我可以和你一起唱吗”。这是女友铁铁给龚孟量身定制的惊喜，她即将北漂，但希望走之前能再鼓励一下男友继续音乐梦想。以上是新节目《今天你也辛苦了》的其中一期，只有10多分钟。严格来说，它属于微型纪录片融合真人秀的模式，节目主人公全部是素人。翻看相关资料，节目制片人王文说希望能打破“卡斯（明星阵容）魔咒”，或者至少让大家先去关注这种内容。运用全素人阵容去讲述，绝对是大胆尝试和冒险。首先遇到一个最大的难题，怎么吸引人来看？但自从我不知不觉看完好几期之后，我突然明白，这档节目的确只能以普通人为主角。因为它讲述的就是发生在我们身边的事，几乎每个人都能从中找到自己的影子。在细水长流的感觉中，一点点陷进去，喜欢上它，然后一整天被它治愈。01一颗快乐的螺丝钉加州大学的人类学者张鹂做了一项研究，她的受访者普遍用“浮躁”、“不安”、“害怕”、“空虚”、“没有意义”来描述自己的心境。他们一边渴望获得幸福感和满足感，一边不断卷入激烈的市场竞争、成功的诱惑。其物质生活并不短缺，甚至很优渥，但容易在封闭而重复的私人空间中迷失自我、感到不安。《无法成为野兽的我们》剧照当代都市人似乎日复一日两点一线，为工作和家庭奔忙，久而久之，变成一颗逐渐感到厌烦的螺丝钉，对自己的价值失去感知。然而，把视野放到更多维的坐标，生活的真实面貌也许不尽然相同，感受也会随之更新。上海临汾社区一家人气小饭馆，老板已经21年没和家里人团聚过中秋、过春节。因为一到节日，店里特别忙，周边人都认准到这里订团圆饭，俞老板和妻子实在走不开。社区的独居老人多，俞老板平时还给她们准备免费饭菜，亲自挨家挨户送。自从有一次发现老人摔倒在家，他每次送饭时都要确认清楚每个老人的情况。全国餐馆不计其数，俞老板夫妻的工作看起来实在微不足道，日子也不算富贵，资金周转不过来时，连正经的家都没有，就在店里的仓库凑合。但夫妻俩的脸上随时挂着发自内心的笑，总是很满足。那一期，俞老板再次说了很经典的一句话：如果每天哭着脸，不如开开心心地过。除了这对夫妻，安徽丁集镇的婚纱女工杨丽，每天要重复上百道工序，打版、裁剪、车缝、熨烫……做婚纱时，杨丽会像所有打工人一样，忍不住吐槽几句，“太重了”、“没劲了，搞不动”，做完之后，又会从心底里长出成就感。节目找的这些人及具体的事平凡而普通，和观众所经历的别无二致。但是，当节目组长时间、无死角地把镜头对准这些庸常小事和普通人时，那些被忽略的态度和细节重新被送到观众眼前了。上面讲述的几位好似旋转的陀螺，不停地为工作和生活默默付出，开了21年的小饭馆，做了15年的婚纱……即便这样，按照主流的成功标准看，他们也没有取得多么令人瞩目的成就，哪一个故事掰开来看，都一定有不少难熬的时刻。令人触动的是，没有一个人苦大仇深，而是选择乐乐呵呵地活着。不仅如此，这种态度和付出具有强大力量。观众会发现，他们身边的人也有同类气质，彼此互相感染。紧接着，付出成为双向的，幸福感变成双倍。被帮助的社区老人会自发帮小饭馆夫妻干活，为他们制造团圆惊喜；婚纱女工穿着自己做的婚纱，迎来了老公联合厂里员工为她准备的浪漫仪式。02为日常小事，主动仪式化平凡人的生活永远是由无数个碎片、无数组社会关系组成。既以此为主题，那么把这些主人公所处的真实生活环境、真实的社会网络展现出来是最基本的要求。这点，《今天你也辛苦了》做得很到位，并且没有故意突出单个悲剧或英雄主义式的人。除此之外，每个普通人在众多关系中有所侧重，例如有人的邻里线突出，有人的友谊线突出。但在所有关系中，每个人都有一组最根本、最典型的关系：父母与子女。它是日常生活的重要组成部分，因此必须要花篇幅讲述它。在节目已放出的片源中，有好几期从不同角度来呈现它。以这组关系为线索纪录日常生活的影片很多，但如果度把握不好，作品容易呈现得不够克制与真实。目前来看，《今天你也辛苦了》有比较强的自省力，没有刻意制造冲突和煽情。在此之下，它反倒另辟蹊径，挖掘出了隐藏在日常生活褶皱之下的动人情感。《夸夸木溪口》那一期，孩子们最希望听到来自父母的鼓励和爱的表达。习惯了默默在背后的父母为了满足孩子的心愿，练习了很久才鼓起勇气上台准备说出心里话，但到了台上很多不善言辞与表达的父亲还是一秒折回。《“最佳老爸奖”》里，父亲心甘情愿陪着女儿练了八年跑步，风雨无阻。他把关心藏在每个细节里，比如女儿跑步结束后，第一时间去迎接她，第一时间给她递上一瓶元气森林，但当女儿获得成绩后主动向他表达爱与谢意时，他还是没能当面夸奖女儿并说出自己的激动与自豪。节目把这些“未能成功”的表达全盘放到片子中，观众期待的转折和好哭的情感高潮没出现，但似乎不会损害他们由此产生的感受力。因为这就是中国家庭日常生活中最真实的一面，父母对子女的情感就是藏在无数个细节中的，很朴实很浓厚，只是他们很难用外化的语言表达。节目把这些时刻用影像呈现出来，观众透过它把失落或忽略已久的爱和幸福时刻找回来了。另外，如每期节目一样，每个主人公给身边的人准备惊喜。虽然《夸夸木溪口》的老爸没把鼓励成功说出口，“最佳老爸”没用语言正面回馈女儿给他的惊喜，但节目把这个问题抛出来了。对于屏幕前的观众而言，他们会不自觉地反思自己如何表现，甚至开始主动在日常生活中多制造一些仪式感，把对彼此的付出与关爱更直白地分享出来，也把自己获得的幸福感与快乐传递给对方。原来除了默默的做，除了特别重大的节目庆典，生活中任何一个小小的惊喜和感动瞬间都值得记录与表达。并且越是亲近，越需要发现和强调那些共同创造的日常幸福。03让普通人被普通人治愈一口气追了10多期，心情从未像过山车那样大起大伏，但莫名被治愈和宽慰了。10分钟讲一个故事，而且不能刻意制造冲突或高潮，怎么把它做得好看又不流俗，是个很大的考验。当我看完10多集还意犹未尽时，似乎有些明白了。归根结底可以归为真和能量两大要素。几期节目中，工作人员基本没有过多干涉。他们借口自己是来拍工厂或饭店的宣传片，要记录一下，让主人公放下心里负担，该干什么就干什么。制作者力图还原和记录他们本来的生活面貌，所以最终的呈现不做作、不矫情，而直接的真实生活最戳人，最有力量。除了真实，制作者的思路是从日常生活的能量出发。每期主人公的身份、地位、经济条件都不同，但制作者讲故事的思路没有这么一板一眼，它思考的是怎么让观众在10分钟的时间里快速爱上一个人。所以它把更多的笔墨放在这些人的品质上，去挖掘他们对生活和工作的态度与思考。和制作更加工整的纪录片相比，《今天你也辛苦了》显得朴素了些，以往雄浑冷静的配音解说被换成亲切且贴地气的年轻女声，这让观众和节目的距离感又拉近了许多。只要你一点进去，就想一直看下去，一集接着一集。每集不一定有多高深的知识，里面讲的点很小，也不稀奇，但这个过程很轻松，和自己很像。它光是把生活中被忽视的浪漫与温暖、那些早已存在但被忽视的感动呈现出来，就会让你不自觉卸下包袱去感受，去领会某种能量。尤其对于像我这种苦于工作的紧张忙碌、对日常生活的美好逐渐失去感知的年轻人来说，它好比一场及时雨，把那些日渐干瘪的细胞又浇活了。这是再多的明星卡斯，再炸的表演也无法给予的启发。从当前的数据看，发现它的观众并不算多。不过，仍然可以说它在一定程度上打破了“卡斯魔咒”，只要观众点进来，他一定会被某个故事治愈到，并把目光放回自己的日常，去感受。每周一至周四晚8点，湖南卫视准时更新，温暖每个人的10分钟。今日是周二，还有的看。